1 楔子(4 / 24)
性子太过颓丧懒散,时文玢又是个性情泼辣爽利的女子,在一起久了摩擦不断,最后又分道扬镳。当时离婚官司打了许久,美国纽约州大法官看时文玢那时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就把时南奚判给了鲍勃,年仅三岁的时南奚被爸爸带回了美国,兄弟俩一时断了联系。
后来,听闻时南奚过得很糟糕。具体怎么个糟糕法儿,母亲非常隐晦地没有告诉他,只是提起那个鲍勃就气得咬牙切齿,一怒之下索性将嬴联的分公司开到美国去,雇了号称纽约州最强律师团,硬把时南奚的抚养权抢了回来。
时巍屿记得,那时候他也大了,帮着一块儿整理诉讼资料。等到终于接回弟弟,时南奚已经十二岁了。他的身材比同龄人矮小好多,看人时目光凉薄,警惕又嘲弄;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听律师在庭上陈述,那是鲍勃怕他乱跑想出的懒办法,用栓狗的项圈套住他,锁在楼梯下面。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的两腿已经被确诊骨密度疏松肌肉萎缩,再晚两年回来估摸着腿脚就废掉了。
时文玢和时巍屿一路争夺抚养权,办理各种手续,给时南奚停学、转校、做体检,最后打包行李带他坐上商务舱回国,这一路时南奚一声不吭,也没有表达丝毫反抗。
他是认得哥哥和妈妈的。毕竟三岁离开,已经有记忆了。
但是那么久,他却始终不开口叫人。
时巍屿是头一回在这么小的孩子眼瞳里看到那种,对于一切世事的漠不关心,得过且过。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他就这么任人摆布。
想到了一些不大愿意回忆起的东西。他忽然觉得,时南奚经过这些年在自己身边,被自己花尽每一分心血地娇养着,能养成如今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时巍屿一时有些心酸,看着时南奚的目光更柔了,他抓起人的手,说:“好啦。哥哥陪你吃饭去。今天是不是有奚奚最喜欢的惠灵顿牛排呀?”
时南奚也笑了,自然而然回握着哥哥宽大的手,白得像玉似的脸庞泛起几分红晕。
连带着,觉得今天餐厅里红酒惠灵顿的味道也格外浓郁起来。
有哥哥在这儿,自然吃什么都是香喷喷的。
靳姨见时巍屿回来,就把牛排又放炉子里回温了一遍,现在拿出来,浇灌上热腾的法式红酒酱,黄油酥皮爽脆金灿,内里菲力牛肉烤得七分熟,熟粉带着点儿生鲜嫩红,沿着盘子边缘缀上一溜排蔬菜。时巍屿的是生菜沙拉,时南奚肠胃不好,靳姨给他特地烫熟了,拧上些黑胡椒。
今天为着投资新型智慧科技,紧急会议谈了一整天,时巍屿早就饿了。牛排上来了,他熟稔地切开。一抬头,长桌子对面,时南奚捏着刀叉看了看盘子里一整大块的牛肉,平静地又将餐具放下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郎昕州。
郎昕州自然而然地接过刀叉,将他盘子里的牛肉一块一块,细细地切开,又将酥皮切分,叉起几丝蔬菜,分别放在小块的肉顶上。
时南奚这才提起叉子,将一块块小肉慢悠悠地望嘴里送。
时巍屿笑他:“全国知名的雕塑家时先生,你提得动雕刻刀、搬得动花岗石,吃个牛排还需要别人切好才行?”
“嗯。要切的。”时南奚津津有味,脸上也带笑。
这人就是有这么点子小矫情。尤其在吃方面,那可精细得堪比皇室贵族,味道重了不行,淡了难吃;肉比他的嘴大就得别人切好;餐盘摆得不好看就没胃口;饭后一定要一杯茶或者甜品……
还挑食。时巍屿刚这么想着,就看见时南奚精准地剔出几块青椒,撇到一边去。
时巍屿无奈地笑,摇了摇头。
算啦,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由着他开心就好。
饭后,时南奚饱足地啜着绿茶,压一压刚才生日蛋糕的腻。
时巍屿知道他的,甜品不喜欢过甜,并且他也不适合高糖,因此每次他的甜品都是叫几公里外的糕点工作室订制,用的代糖,奶油都是牛奶厂送去当日的鲜奶现打的。回回时南奚都吃得很开心。
他躺在热烘烘的榻榻米上昏昏欲睡,面前电视机无声地播放着他喜欢的剧集。
忽然身边多了个人。
熟悉的冷松香味。时南奚也不睁眼,身子一歪就往那处靠,时巍屿解开风衣,将他包裹进怀里。
“屋里有暖气也不能穿这么少!上次露肚子着凉忘了么?”
“哥哥!”时南奚带着鼻音,朝他耍赖皮。
“来,起来拆你的礼物。”时巍屿说着,将一只牛皮纸包裹的礼物盒递给他。
“谢谢哥!”时南奚立马坐了起来,兴奋地撕开包装纸。
“这是?”拆开的一瞬间他眼睛一亮。
是一套各种型号的雕刻刀和钻针,最细的刀子堪比头发丝那么细,甚至还有的是金刚石头片,配以钨钢蚀刻工艺,刀柄是乌木的,华丽精致。
“祝贺我们奚奚这次夺得全国雕刻比赛大奖。”时巍屿摸了摸他的头。
时南奚小心地把每一把拿起来仔细端详,从皮套里抽出来,又放回去,再去拿下一把,简直爱不释手。
“哦对了。”时巍屿说:“今天我回来晚了,其实是去替你拿了这个。”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时南奚。
《国籍认证审批表》,时南奚接过,抬眼看着时巍屿,有些困惑。
“从前你有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国外,现在你十八周岁了,可以选择是保留美国国籍,还是……”
他话还没讲完,时南奚接过了审批表,干脆利落地写上了“中国”两个字,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个地方……”时南奚垂下了眼眸:“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去。”
“好。”时巍屿伸手捏了捏他细瘦伶仃的肩头,顺手将签好的文件递给郎昕州,一边温声笑着:“不回去就不回去。咱们奚奚这辈子就留在这里,做妈妈和哥哥的掌上明珠,好么?”
半晌,时南奚侧过脸来,神色有几分落寞:“哥,我困了。你去读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本章完-
时巍屿接过ipad,还不忘帮时南奚掖了掖被角。他个头很高,坐在时南奚的床边,两条长腿只得收着,看着怪委屈他的。时南奚往那边靠了靠,脸蛋枕在哥哥的膝盖上。
“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住在家里,不出去。”
时巍屿知道他担心什么,垂眸,手怜爱地揉着时南奚一头柔软的卷发。
“你有那么多个家,我哪知道你住的哪个家!”时南奚不睁眼,噘着嘴嘟囔。时巍屿失笑。
孩子气!
他确实很少回这处别墅来。这也怨不得他,嬴联总公司在沪明市cbd,好大一个厂子要他盯着。三年前他从斯坦福金融硕士毕业,时文玢就直接将整个公司交给他管理,自己拍拍屁股,跑美国分公司去了。时文玢女士自己是潇洒,只是苦了时巍屿。当时嬴联科技数十号股东,加上高管百来张嘴反对,毕竟身价不菲的商界大佬没有谁愿意在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手底下过活。公司内部明争暗斗,外部劲敌又虎视眈眈,时巍屿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住在公司。
他在嬴联科技隔壁的商住高级小区随便置办了个平层,平时都住那里。时南奚住的别墅,也着实只有闲暇的时候才会来看看。
可即便是回来,陪着时南奚玩一阵子,他常常又因着临时的急事儿出去,时南奚睡到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到处找哥哥找不到,伤心失落地坐在楼梯角,最后被郎昕州哄回去了。
因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