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心灵犀(1 / 1)
他慢慢抬眼看来。梁曼认出,这确实是梦中常见的那张脸。
看着对方空冷如初的漆黑眼眸,满腹话语在此刻化为空白。
往日里所有的嚣张劲儿全没了。梁曼努力想说点什么,嘴巴却不配合地丝毫不听使唤。
愣在那自己哭笑了半天,最后呆呆地问了句:“…吃饭了么?我给你做。”
倒油,爆锅,磕鸡蛋。
火苗窜地有眉毛高,金黄蛋液滋滋贴着锅边打转。
屋内油香四溢。
梁曼单手颠着锅,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她懊恼地想,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久别重逢来问他这个,还没用的只会哭。
但一会儿又想,这样也好。可以趁机遮掩遮掩自己的窘态。
还好他当时点头了,不然自己真的要尴尬死。
云凌一点也没变。
一身素衣清清爽爽。负手身姿端的笔直,表情冷漠的冰凉刻骨。他完美地像玉台上供奉的一尊瓷像。
——是的。这是初见时,雪山上那个清绝如玉不带丝毫人气的太初峰掌门。
他不是峰花,这个人不是那个固执地非要拿掌门令换珠子给她当生辰礼,故意往脸上抹泥巴只为了逗她开心的笨蛋傻白甜。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众人都说他已重掌太初峰,那他必定是又开始修习功法。这也意味着,云凌再一次抛弃了七情六欲。
此时的峰花心中已经绝无情爱。
虽然这是她与他诀别前希望他一定要去做的事,但她心里还是…
梁曼用手背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她故作欣慰地想,真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呀。大长老绝不会轻易同意让一个有前科的人来重掌太初峰,他能再任掌门一定是进境的非比寻常,甚至,连向来吹毛求疵的定正持长老团们都心服口服。
不过几个月就轻轻松松将进境追了回来,怪不得大家都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他天生就是为了修习太初峰心法而生。
她在心底替他高兴一阵。转念却又疑惑,但为什么,峰花重修了功法还会找过来,还和她这样心有灵犀地碰到一起…是听说了无相教覆灭一事吗。
即使没了七情六欲,他也还是会想念和她在木普村一起度过的日子么…?
……
听到身后的脚步,她手忙脚乱地又擦了擦脸。梁曼捻了一撮盐末,头也不回地笑说:“马上就好!…天天吃山上的饭是不是特别怀念在山下的日子啊?我新学了个面条做法,特好吃,你一会儿尝尝怎么样。”
话一说完她又后悔。他既已重修功法那便不会重欲,什么样的菜式在他眼里都和大白馒头一个样,峰花如今已不会在乎什么“特好吃”、“特不好吃”。
正在心里大骂自己又自作聪明犯蠢。出乎梁曼意料的是,正窸窸窣窣好像在袖子里摸什么东西的男人停住了动作。
对方停了停,最后竟真从嗓子里淡淡应了句“嗯。”
闻听此言梁曼有点惊喜,心里略阴暗地想峰花不会功法练歪了吧。之后便一边忙着往锅里倒昨日熬成的鸡汤,一边想怎么开口问询他山上的事。
如果这里是峰花自然会有问必答,但掌门不是,云凌是惜字如金的。
如此想了一阵,梁曼有些黯然。他们现在好生疏,而且随着功力长进,他们还会越来越生疏…
踌躇了一会儿,她打算先和他说说连夏的事。余光看到男人已撩开长袍在桌前坐下,梁曼先道歉解释了自己当初的假死,又慢慢讲起离开后发生的事。
讲完连夏的阴谋又讲到地宫。一说起那些,她觉得有些难堪,吞吞吐吐地完全不敢看对方的脸,但她并不打算隐瞒。梁曼觉得,这样坦白才算公平,就算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些情情爱爱的小家子气。
云凌端坐在桌前。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掌心里的一样东西。
那女人一直在对着灶台啰啰嗦嗦些没完没了的。他兴致缺缺地听,揉着眉心无聊的很想打哈欠。云凌在桌下懒洋洋地跷起腿。等听到她讲应向离的事,才留神略微听了一嘴。
边听他边在心底啧啧摇头。云凌鄙夷地想,这蠢货可真没用,才这么两下就蠢得动心了,真是没见过女人。
要换作是他…哼。他指定能骗得她反过来对自己死心塌地当狗,爱到死去活来。
等她准备盛面了,云凌也等的差不多。他起身伸了伸懒腰,抛着手里东西慢悠悠踱上前。
刚把刀锋对准她后心,却听女人垂头低声说:“…可是我试了所有法子,发现都不管用。我好像死不了了…”
云凌一惊。一时间他都顾不上太多,握住她肩膀急急追问:“你说什么?”
梁曼没察觉出对方异样,她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茫然中,怔怔看着自己掌心出神。
她喃喃:“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不死?…我是人吗,我还算人吗。人怎么会像我这样,血流干了也没事呢。”
等转身,却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男人淡漠的脸上十分震惊。甚至细看之下,眼底还有一抹闪烁的惊喜。
梁曼看到他手里刺眼的匕首,迟疑道:“掌门,你…”
男人迅速将刀一收,柔声道:“我正打算给你杀只鸡补补身体呢。”说着又调整下表情,板起脸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平静,“你自然是人。你是上好的人,厉害的人,进补的…咳。你再给我讲讲细节,我给你参谋参谋。”
梁曼总觉对方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
她有心问一问对方这些日子是怎样过的,但云凌只含糊地表示自己还在修习中。他一直拉着她翻来覆去地询问自杀的细节。
直到有人来喊她。梁曼问掌门要不要和众人去打个招呼,对方沉思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与那些外人再打交道。